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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宇亮/陈春英/谷战军研究团队:人造纳米材料的毒性研究
发布时间:2021-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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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xicity of manufactured nanomaterials (Open Access) 

刘亚萍,朱双,谷战军*,陈春英*,赵宇亮*

Keywords: Manufactured nanomaterial, Nanotoxicity, Nano-bio interaction, Nanomaterial property, Analytical method, Regulation

DOI: 10.1016/j.partic.2021.11.007


近几十年来,纳米材料或纳米产品在能源、航空航天、农业、工业、生物医药等诸多领域得到了蓬勃发展和广泛应用。然而近些年报道的纳米材料对人类健康和环境安全造成的潜在负面影响引起了各界的担忧,这催生了“纳米毒理学”领域的诞生。该领域主要研究纳米材料或纳米产品在生命周期内对生物的不良健康影响,并进行安全性评估和风险管理,最终实现纳米材料的安全生产、使用和废弃。大量的基础毒理学研究和国际纳米技术标准表明纳米材料的物理化学性质包括化学组分、尺寸、形状、表面化学、结晶度、溶解度、氧化还原电位等会广泛地影响纳米材料与生物体在器官/组织、细胞和分子层次上的相互作用。因此,深入了解纳米材料的理化性质在介导不同水平纳米–生物相互作用中所扮演的角色具有重要意义,这不仅利于实现进行可靠的纳米毒性评估,也有助于设计更加安全的纳米产品。

为此,赵宇亮/陈春英/谷战军团队在PARTICUOLOGY上发表综述文章,深入探讨了人造纳米材料的关键物理化学性质对诱发潜在生物毒性的影响。该文章首先概述了纳米材料如何在器官/组织、细胞和分子水平上与生物体发生相互作用,并在此基础上深入讨论了尺寸、形状、化学性质、表面化学,以及上述理化性质所介导的纳米材料的团聚/聚集、生物冠形成和降解等行为对其毒理学特征的影响。另外,该文章还介绍了研究纳米–生物相互作用的主要分析方法、不同地区和/或国家目前对含纳米材料产品的监管和立法框架,提出了纳米毒理学领域面临的挑战和可能的解决方案,以期为纳米材料的安全性评价提供参考。

图1. 纳米材料的毒性相关特性及研究纳米–生物相互作用的分析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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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细胞、分子层面上的纳米-生物相互作用

根据所处的生命周期阶段的不同,人造纳米材料对人类的主要暴露方式包括肺部吸入、口服摄取、皮肤接触和静脉注射等。大多数经肺、胃肠和皮肤暴露的纳米产品会被滞留在暴露器官中并可能在被机体逐渐清除之前诱发毒性;只有少数局部暴露的纳米材料可能被吸收到血液和/或淋巴循环。由于缓慢的剂量率、独特的吸收途径和特殊生物冠的生成/演变,非静脉注射的纳米材料在体内分布更广泛、更均匀。相比之下,静脉注射纳米材料则更快地从血流中清除,并主要聚集在富含单核-吞噬系统(MPS)的器官,如肝脏和脾脏。此外,无论暴露途径如何,进入体循环的纳米材料可能通过血脑屏障、血睾丸屏障和胎盘屏障,并对这些器官造成影响。基于纳米材料的性质,其代谢和排泄方式多种多样,主要发生在肝脏和肾脏。综上,根据纳米材料的毒物动力学过程,可以推断肺、肠、肝、脾和肾是纳米材料的主要毒性靶点。 

图2. 器官、细胞和分子水平上的纳米生物相互作用。(a) 毒物动力学(即纳米材料在体内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 (b) 纳米材料的潜在毒性机制。

在细胞、亚细胞和分子水平上,纳米材料可能粘附、切割、嵌入细胞膜而造成膜损伤,或被细胞内化而进入细胞。包括网格蛋白依赖、小窝蛋白依赖、非网格蛋白和非小窝蛋白依赖的内吞、微胞饮和吞噬在内的多种胞吞途径是纳米材料进入细胞的主要方式。不同的内化途径将进一步影响其在细胞内的定位、命运和下游的细胞毒性。纳米材料通过多种毒性机制发挥细胞毒性,本质上可归因于其对细胞组分和结构的氧化损伤和物理损伤。一方面,纳米材料可以通过促进活性氧(ROS)的生成、消耗细胞内抗氧化系统和/或干扰线粒体的功能而引起氧化应激,造成脂质、蛋白质和核酸分子的氧化损伤。另一方面,纳米材料可能会改变生物大分子的构像和功能,通过直接的生物物理相互作用干扰或破坏细胞。二者可能引起的下游事件包括:细胞膜渗漏、线粒体功能障碍、溶酶体膜通透性(LMP)、内质网应激、刺激或阻断涉及细胞增殖和死亡、细胞骨架破坏、基因毒性等信号通路,最终导致炎症反应、细胞周期阻滞和细胞死亡(凋亡、坏死、自噬、铁死亡和焦亡等)。


影响纳米材料毒性的关键特性 

本节作者重点讨论了经合组织成立人造纳米材料工作组提出的11种典型纳米材料(包括纳米氧化铈、纳米氧化锌、纳米二氧化钛、金纳米材料、银纳米材料、富勒烯、多壁碳纳米管、单壁碳纳米管、纳米粘土、二氧化硅、树状聚合物)的关键理化性质以及其所介导的团聚/聚集、形成生物冠和降解行为对不同水平纳米–生物相互作用的影响。

2.1 化学组成

纳米材料核心的化学本质决定了纳米材料的溶解性、催化活性、氧化还原能力、电离特性、与生物大分子的亲和性,从而决定了纳米材料的毒性及其机理。除了核心纳米材料的化学性质,表面涂层/接枝和元素掺杂等材料设计也会影响纳米材料的毒理学特征。元素掺杂通过改变纳米材料的催化性能和溶解特性而影响其毒性。另外,纳米材料制备过程中的金属和杂质残留、内毒素污染等也是其生物毒性的潜在来源。

2.2 粒径

经肺、胃肠、皮肤暴露的纳米材料,其吸收行为表现出不同的尺寸依赖性。体循环中的纳米材料因其尺寸不同可能发生:快速经肾脏清除、被肝脾吞噬而积聚、经胆汁排泄或实现相对长的血液循环而遍布全身,可见其分布和排泄行为也受尺寸的影响。在细胞水平,尺寸是影响纳米材料内吞途径的重要因素。另外,尺寸直接影响纳米材料造成氧化应激和物理破坏的能力。

2.3 形状

纳米材料可以制成多种形状,如纳米球、纳米管、纳米棒、纳米线、纳米立方体、纳米片等。不同形状的纳米材料可能表现出不同的毒代动力学行为、细胞摄取和毒性效应。这可能与形状影响纳米材料晶面暴露、催化性能、生物冠形成等有关。

2.4 表面特性

由于纳米生物相互作用通常发生在纳米–生物界面上,故而纳米材料的表面性质(特别是表面电荷、表面疏水性和表面原子/基团)对其吸收、分布、排泄、细胞摄取及毒性潜力等至关重要。这些表面特性通过综合影响纳米材料在生物介质中的分散性、所形成的生物冠、与细胞表面配体的亲和力、核心纳米材料的ROS生成能力和有毒离子释放程度等方面而发挥作用。

2.5 影响纳米材料毒性的生物转化行为

纳米材料由于其超高的表面能而极不稳定,倾向于发生系列转变以降低其表面活性。形成团聚体、表面吸附生物分子而形成生物冠、发生降解是其常见的降低表面能的方式。

2.5.1  聚集状态

本质上,团聚对纳米材料的毒物动力学、细胞摄取和毒性的影响可归因于纳米材料表观尺寸的增强。在人体暴露前形成聚集体可极大地减小经肺、肠、皮肤的吸收而降低系统暴露风险和毒性。然而,纳米材料一旦进入或在机体中形成聚集体,似乎具有很高的毒性潜力。在细胞水平,团聚状态可以改变原始纳米材料的细胞内化途径和摄取程度而产生复杂的影响。总之,团聚状态对最终纳米毒性的影响仍存在争议,需进一步讨论。

2.5.2  生物冠的形成及演化

生物冠的形成及演化高度依赖于初级纳米材料的理化性质(如尺寸、表面化学、形状等)及其周围生物环境。它会改变原始纳米材料的合成特性并赋予其全新的生物特性。生物冠在介导纳米生物的吸收、血液循环、分布、代谢、细胞摄取和毒性机制等多种相互作用中发挥着主导作用。在大多数情况下,纳米材料表面生物冠的形成可缓解其非特异性的毒害作用,这可能与生物冠抑制细胞摄取、减少ROS生成、降低团聚率、减轻有毒表面活性剂诱导的细胞毒性,减缓纳米材料溶解及释放有毒金属离子等有关;然而生物冠可能具有激活免疫而诱发炎症、改变基因表达、诱发内质网应激、细胞凋亡等负面影响。

2.5.3  生物降解

纳米材料暴露可能会经历恶劣的胃肠道环境、肝细胞微粒体酶、MPS系统的酸性富含氧化性物质和离子的溶酶体环境,这都将挑战纳米材料的完整性并促进其降解。根据降解程度和速率、完整纳米材料和降解产物的毒性潜力,生物降解对纳米材料的毒理学特征具有深远的影响。例如,银纳米材料降解释放银离子已经被认为是其毒性作用的重要机制之一。而二硫化钼纳米片降解产生的钼酸盐可以参与肝细胞的钼酶合成并提高其活性。吸入不可降解的碳纳米管会长时间聚集在肺部而诱发肉芽肿、肺泡炎和纤维化反应。


纳米毒理学研究的分析方法 

本小节作者首先从分子层面探讨了用于原位分析蛋白冠结构、组成、形成动力学的先进技术,接着在细胞层面介绍了用于可视化纳米材料摄取、转位、毒性作用的高分辨显微镜成像和质谱成像技术、以及基于流式的单细胞技术和多组学技术;最后,在器官层面概述了纳米材料的体内定量方法和活体成像技术用以研究纳米材料的吸收、分布、代谢、排泄。

图3. 针对不同水平纳米-生物相互作用的分析方法。


纳米产品的监管

现阶段,世界各国对含纳米材料产品的监管由现有的一般和特定行业的监管和立法体系覆盖。例如,不同领域纳米产品在欧盟的流通均须遵守the Registration, Evaluation, Authorization, and Restriction of Chemicals regulations和the Classification, Labelling and Packaging Regulation regulations。此外,欧洲食品安全局、欧洲医药局、健康和消费者保护联合研究中心以及欧洲工作安全与健康机构等细分机构还出台了针对本领域纳米产品的监管办法和指导。另外,各国普遍认为纳米材料的风险评估应在个案基础之上,可能的风险与特定的纳米材料和特定的用途有关。比如,美国的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以特定纳米产品作为重心,通过上市前审查和/或上市后监管系对其进行监管。FDA针对纳米材料的详细监管参见“FDA’s Approach to Regulation of Nanotechnology Products”。美国的环境保护署还出台了一系列法规包括Toxic Substances Control Act, Federal Insecticide, Fungicide and Rodenticide Act, Clean Air Act, and Clean Water Act等对纳米材料整个生命周期进行监管。虽然目前纳米材料与普通化学品有着相似的监管和立法框架,但几乎所有的监管机构都对纳米材料安全性评价的几乎每个阶段都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并推出了指南或标准化。还有一些倡导者呼吁建立专门针对纳米材料的立法和监管框架。相信随着纳米材料风险评估的发展,对纳米材料的监管和立法将进一步完善。


总结与展望 

尽管纳米毒理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但纳米材料的安全性评价仍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第一,确定纳米材料毒性与其理化特性之间的因果关系非常困难。为此,通过精细的材料设计和制造提供一个可在单变量水平控制的覆盖广泛毒理学相关性质的纳米材料库尤为紧迫。第二,有相当一部分的毒理学研究忽略了诱导纳米毒性的现实情况。在这方面,有必要避免内毒素污染、未纯化或分离的有毒催化剂/表面活性剂和剂量过大而造成的毒性。第三,针对纳米材料在生物环境中的动态转化,特别是非静脉注射给药的纳米材料所形成的生物冠,对其毒性的影响仍然十分匮乏。第四,基于多组学技术的系统毒理学手段对微小的生物分子改变的解读具有挑战性,很难获得纳米材料毒性机制的整体图像。幸运的是,上述问题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并有望通过精细的实验设计、先进的原位分析技术和生物信息学方法的发展来解决。这些努力将在纳米材料理化性质和纳米生物相互作用之间的因果关系方面带来重大突破,从而促进人造纳米材料的风险评估和管理,以及更好地设计生物兼容的新型纳米产品。


通讯作者简介

谷战军,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国家优秀青年基金获得者。2009年进入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中国科学院纳米生物效应与安全性重点实验室工作。多年来一直从事新型多功能纳米材料的设计合成及其在生物成像,癌症治疗和纳米生物安全性的研究工作。迄今发表高水平SCI学术论文100余篇,被引用约1.3万次,18篇论文入选ESI高引频论文,H-因子63 (Google学术)。担任高等化学学报和中国科学化学等学术期刊青年编委和中国纳米肿瘤学会常务委员,Nanomaterials杂志编辑等学术职务;作为 20多种国际知名期刊的审稿人,获得Biomaterials, Carbon, Nanoscale和J. Mater. Chem. B等10余期刊杰出审稿人。曾获中科院卢嘉锡青年人才奖,中国药学会以岭生物医药青年奖,入选中科院青年创新促进会优秀会员(2018),2018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2019中科院杰出科技成就奖集体奖(主要贡献者)等。

陈春英,国家纳米科学中心研究员。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纳米科技”重点专项首席科学家。两次荣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2012,2018);2019年作为纳米生物效应与安全性研究集体的突出贡献者获中国科学院杰出科技成就奖;2021年获全国五一巾帼标兵,英国皇家化学会Environment Prize,美国化学会Bioconjugate Chemistry讲座奖;2020年“发展中国家科学院TWAS化学奖”;2019年获得“中国毒理学杰出贡献奖;2014年获第十一届“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等。目前主要从事纳米蛋白冠的分析方法及其化学生物学效应、纳米材料生物体内行为的检测方法与机制、纳米佐剂与递送系统研究。研究成果在Nature Nanotechnology、Nature Methods、Nature Communications、PNAS、JACS、Angew Chem等国际学术期刊发表SCI论文300余篇。

赵宇亮,化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国家纳米科学中心主任。2001年率先提出纳米生物安全性问题并创建第一个实验室。率先揭示了无机和碳纳米材料的生物安全性规律与肿瘤纳米药物的化学生物学机制。部分研究成果已被ISO颁布为国际标准。曾两次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2012,2018),中国科学院杰出科技成就奖(2019),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2020),中国侨界贡献奖(2020),TWAS化学奖,中国毒理学杰出贡献奖,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等。2015年创建了中国药学会“纳米药物”专业委员会,2011年创建了中国毒理学会“纳米毒理学”专业委员会。大力推动了纳米生物学这个学科交叉前沿在我国的起步和发展。此外,在国外期间与日本同事发现113号新元素Nh,是元素周期表中亚洲国家发现的唯一的新元素。


供稿:原文作者

编辑:《颗粒学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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